第12章 提亲-《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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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提亲

    话说奉九的姐姐奉琳当初之所以能够和宁府定亲,也是有缘故的。

    想当初老帅还是一个官职不高不低的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时候,有一次奉锡良总督之命在奉天省最冷的地界——西丰,围剿蒙匪牙什时被围困。

    天寒地冻粮草不继危在旦夕,正当老帅以为我命休矣时,不留神路过战场的唐奉九的爷爷,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居然能鼓起一腔豪气拼死去通风报信,让奉天的援军及时赶到,这才救了老帅一命。

    老帅感激莫名,满腔报恩之心无以言表,干脆让自家三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宁诤,跟唐老爷子最有出息的二房的长孙女订了亲,当时,俩孩子同为十一岁,论起生辰八字,奉琳还大了一个月。

    所以说,唐家是对宁家有救命之恩的;本来这事不错,两家虽一个从军一个从商,但实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这样就不存在太悬殊的门户差别;另外,唐家虽做的是正经买卖,但做生意哪能不遇到点事儿;遇到的事,总有通过正常途径走不通的时候;这个时候,有军权的人的庇护就显得尤为重要。

    唐府也承认,自从二房执意从商以来,虽然唐度算得上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但以他的本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达到现在这么富贵的程度——毕竟是个世代出翰林的书香氏族,主要图一个“清贵”,  可以说,唐家能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宁家的保驾护航功不可没。

    当时的政权现状就是军人当政,所以宁家当然乐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未来的亲家发发通行证,争取点特许经营什么的,而到了年底互送年礼,唐家也会送来一张银票,数额之巨大,让老帅都不大好意思接受,于是第二年就会更加卖力气地替亲家开疆拓土,扩大唐家的商业版图。

    但万万没想到宁管带这官儿越做越大,官阶升得越来越高,直至十一年后,成为东北首屈一指的人物,这对于从江浙流放到宁古塔,一向明哲保身二百多年的唐家来说,是暗自心惊的,打心底里并不喜欢有这样的姻亲。

    但这么多年的利益纠葛,早已身不由己,唐度终成北方头号巨贾,与宁家的牵绊也进一步加深,原本单纯的知恩图报的姻亲也渐渐变得不那么单纯和对等。

    奉九的亲姐姐奉琳在这一辈里行三,除了大房和二房的两个哥哥,剩下最大的就是她了,奉琳长得艳丽非常,容貌跟俊美的父亲很像,不过乍一看,气质神态倒是像极了不苟言笑的母亲。

    她从小就出类拔萃,十岁时当庭作的一首咏雪诗更是震惊了恰好在场的奉天市长,免不了对她大加赞赏,由此声名大噪;再加上看起来也是举止娴雅,曾常年占据奉天名门望族最想娶的媳妇头名位置。

    虽然奉九与姐姐相比在心智上并不差,但性格上不象大姐那样表面端庄内里强势,再加上年纪尚小,所以名气跟在奉天上流社会如雷贯耳的姐姐比就差多了。

    原本唐老爷也是愧疚的,毕竟是自家长女放了宁老帅的鸽子,这丫头的胆子从小看就不小,长大后更是有水缸那么大。

    但因现今早已进入了一个新旧交替,甚至是千百年来的各种观念相互碰撞的时代,所以婚姻不自由带来的悔婚也成了最常见的事儿,甚至曾有一天,《奉天日报》上刊登的男方女方家达成共识解除婚约,甚至离婚声明的,足足一版都没登下。

    其实宁铮和唐奉琳早已成年,按说但凡有点心思,宁家就该过府和他们商量成亲事宜。

    但宁铮十六岁被送去西洋读书,等到二十一岁,已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毕业,又去游历欧洲,也不着急回国;奉天虽在北边,却一直当时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英法俄日的领事馆都设于此,消息从不闭塞,有关宁公子的风言风语一年到头就没断过,更是很多街头巷尾固定的谈资,由此看来,宁家三公子,那是相当风流。

    也是,俊俏的皮囊,令人垂涎的权势,老帅唯一嫡子的身份,大帅府下一任当仁不让的主人,是挺神气,足够吊起来卖一阵子的了。

    而唐家二房大姑娘也已经二十一了,到北平读大学都读到了快四年级,男方家却不提履约一事。按唐老爷的揣测,只怕他们家也是觉得这门亲事可有可无,毕竟,以宁家现在的声势,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会娶不到。

    虽说自家女孩子也都念了新式学堂,都没有裹脚自不必提——因为毕竟是在关外,女子少,大姑娘的地位很高,裹脚是不可能裹脚的——但总觉得跟西洋留学回来的没那么多可说的:说话半土半洋,装腔作势,自觉高人一等的真不少,要是搁现代,那就是,没有共同语言,不同频,三观不合。

    虽说这婚事不成会让两家多少有些难堪,但对于唐府而言,当初订下婚约的,毕竟唐老爷子,而唐老爷子七年前就已过世——得亏不在了,要不然西风东进,终于吹拂到了北边的奉天,看到现在这个时代,剪辫子的剪辫子,男男女女公然搂在一起跳交际舞,信基督的信基督,知识分子们也是“言必称希腊”,气也要气死的。

    所以大姐逃婚后,奉九有一阵子做梦居然一直梦到一向古板的爷爷的棺材板都快摁不住了……

    没想到宁铮回来两个月后,终于来拜见“岳父母”了,说话间非常恭敬客气,但也有点奇怪,除了认认门和问安,带了很多礼物外,根本不提成婚一事。

    唐度虽觉得有点纳闷,但脸皮上很拿得住,由此也品出些意味,觉得两家的意思大概一样:成也可不成也行。

    唐家几个淘气的女孩子偷偷去相看了未来姐夫,回来都交口称赞,撇开宁铮的身份地位不提,本人还这么年轻英俊,不禁都艳羡着奉琳大姐的好福气:何况这还是未来的东北王,身份地位之高不可想象。当然她们唐家大姐自己也很出色,这么看来,往后必然是一对佳偶。

    没过几日,还在燕京大学读书的长女居然在非年非节的时间回来了,这未免太巧了,果然,奉琳痛哭流涕地跟唐度说要退婚,他脸色铁青,断然拒绝,这事儿能谈么?

    不明就里的其他各房唐家人已开始设想日后宁铮接替老帅位置,唐奉琳当仁不让成为东北头号贵妇人的前景了。

    没想到,大家伙的梦还没做完,大姐留下了字条一张,施施然地跑了。

    自己跑了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后来才听说,还搭上一个上了北洋政府“赤匪”通缉名单的逃犯,此时全中国的军阀虽政见不同,很多人见了面就是打,但难得对“赤匪”的意见倒是有志一同,那就是——杀。唐度在跟自家大儿子再三确认,奉琳的确是搭着一个赤匪私奔后,差点垮了。

    唐府大家长简直没脸,也没胆儿见宁家老帅——如果老帅追究下来,一个“私通赤匪”的罪名,往大了说,就可以让唐府吃不了兜着走。

    奉琳跑得没影没踪,唐度遍寻不到,这才开始怀疑她已不在国内,甚至怀疑是某些很有能力的人在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否则以她和那个赤匪的本事,根本跑不了这么远。

    他一辈子走南闯北做生意,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初稀里糊涂地就被自己爹跟这个胡子做了亲。虽生意越做越大,但随着年岁渐长,他现在的雄心壮志也慢慢地没那么大了,只想着家风不堕,家宅平安,也就够了,对列祖列宗也能交待得过去,就怕摊上什么不体面的事儿,结果还是怕啥来啥。

    逃婚也就罢了,还是因为私奔;私奔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跟个赤匪……原本还觉得借此退亲也不错的唐老爷子,现下就差背个荆条去大帅府请罪了。

    只可惜他无论是摇电话,还是写了亲笔信要求与老帅解释处理这件丑闻,都没得到回音。

    等了很多天后,唐度终于等来了宁老帅的亲笔信,邀他“过府一叙”,他一边感激涕零,一边心下惴惴,打点精神,心里敲着鼓地从侧门进了宁府——能不打鼓么,老帅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成为他的恩人,那好处真是多得讲都讲不完;但如若不幸跟他结了怨……也不看看人家是干嘛起家的,杀人可是人家的专业。

    唐度不禁在肚皮里又把一向胆大妄为的大女儿骂了个半死。

    待见到了正等着他的宁老帅,更是汗出如浆暗暗叫苦:宁老帅当初能威震伏虎山靠的是什么?除了过硬的脑子,还不就是个狠劲儿。这次长女让人家丢了这么大的脸,唐度有点害怕老帅当场掏枪立时把他毙了。

    没想到老帅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出乎意料的慈爱——虽说整个奉天城的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帅”,但实际上他的年龄不过刚到五十岁而已,只是蓄了日本海军元帅东乡平八郎式样的浓胡子,显得上了些岁数罢了;再加上先天不足个子矮小,为了增加威严,面部表情更是时刻要保持老成持重,所以不知道的总以为他已奔甲之年了。

    “帅爷,我给您赔不是,我给您道歉……”,这是唐度第一次有机会登门当面道歉,当然要表现得万分诚恳。

    老帅微笑着,等着唐度给自己好好地鞠了几个躬,这才慢悠悠地过来扶起他,“哎哟亲家咋这么见外呢?没关系,‘买卖不成……’”,说到半道,到底觉得“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句话不大适合当下使用,于是硬咽了回去,“咱们是实在亲戚,都明白。谁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

    实在亲戚?这是从何说起?八杆子都打不着一下,唐宁两家属实没有任何血亲。

    唐度哪里不知道老帅的矫情和不学无术,东北商界混得风起云涌的人物,到了有枪有炮的地方军阀这里,也只能干卡巴着眼儿,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老帅把他让坐下,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奉琳这丫头,白瞎我这么疼她了。”老帅所谓的疼,其实也不过是六七年前见过一面而已。

    老帅为了扩大地盘,兢兢业业地到处杀人放火,自家孩子都没时间见,以至于除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姑娘,和从小就对他这个爹看不顺眼时时杠上的嫡子,再有就是下一辈里优秀的长孙鸿司,其他几个姑娘儿子孙子的,见了他就瑟瑟发抖,哪还有什么功夫见别人家的孩子?这纯属夸张。

    现在也甭提当初是怎么定的亲,就想想现下怎么能体面地退亲,把对两边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总之,老帅说啥是啥。

    “可不是,这个混帐玩意儿,我已撒开人马去找了,等找回来,我非……”

    唐度这边还没撂完狠话表完决心,老帅洒脱地一挥手,“我听说她有意中人了,虽说是个‘赤匪’。你们为人父母的居然也不知道,有点不像话。”

    唐度一听,又要站起来做个自我谴责,老帅伸手止住了他:“不过没关系,你们唐府,不就是姑娘多嘛,个顶个貌美又聪慧。毕竟,我对唐府的‘家教’还是有信心的,不能因为一个姑娘有失体统,就把其他姑娘也给搂进去了。这奉琳要不是去北平读书,书读得太多被‘赤匪’给整懵了,也不至于干出这糊涂事儿。”

    唐度一听,心里一惊,觉得两家定亲的事儿,看来是不能随着自家大女儿逃婚而烟消云散,难道老帅是想……

    的确,唐家有个让其他世家豪族都羡慕的优点:就是嫡女众多,且以内外兼修、貌美慧善而著称。不过唐度原本打算借着这件事而与宁家脱离干系、解绑的主意只怕也落空了。

    行吧,“县官不如现管”,虽说达不到水过无痕的理想结局,但老帅没有因此怪罪还不算好么?那是相当好了。

    一向心大的唐度只能在暗地里宽慰自己,强打着精神,“不知帅爷您的意思是……”

    老帅笑眯眯地说:“你回去就把你们唐府不管几房的嫡姑娘,一人挑几张照片送过来,让我儿再好好挑挑,挑个他喜欢的。”

    唐度:“……”心里不禁纳罕,这宁家嫡子相貌好、家世好,又有美国名校文凭,正是炙手可热的东床佳婿,加之生性风流,全国大把世家豪族的闺秀等着要嫁,难道还能缺了媳妇儿不成,怎么就非得在唐家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呢?

    老帅的眼睛里隐怒、狡黠又有些无奈的精光一闪而过:“不过年龄嘛,不能小于十四岁,再小的话,跟我儿差的就太大了,夫妻俩年龄可别差那么多,以后说个话儿都不容易……每个人的照片多送来点儿。”

    这里得说明一下,奉九虽说叫“九”,但并不是家里的老九,而是按照唐家“奉”字辈的男女混排,排行老六;至于当初为什么会起个“九”字,据唐度回忆,大概是因为奉九生下来时身体并不好,所以奉九娘就想着要让孩子“长长久久”,但名字又不好这么直白,所以取了谐音;而“九”又是极阳的数字,却又不过分圆满,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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